20080621

如果在香港,一個旅人


Michael Wolf 剛在「光影作坊」Lumenvisum開始了名為《香港後巷》Hong Kong Back Door的攝影展覽,這是「光影作坊」繼高志強的《夜祭》攝影展後的第二個展覽。在開幕夜跟Michael打趣說:你是香港最具創意和生產效率的攝影師!他說這是他沈溺工作得近乎病態的一種後果。這位也倒是我第一次遇到最具生趣和積極的病人。記得第一次看他的照片,坦白說有點覺得是個概念重整的經驗。如果你還未接觸過他的照片,這次是個不錯的自我「實驗」機會。我們不妨從孫樹坤先生寫的:本土外來攝影師還是外來本土攝影師的介紹文字開始測試:
1.我是本土攝影師?
2.我是外來攝影師?
3.我是本土外來攝影師?
4.我是外來本土攝影師?
5.我對展覽的題材完全麻木?
6.我突然對展覽的題材重新感到趣味央然?
上次Michael的《Hong Kong Corner House》展覽,從地鐵車站的廣告宣傳到名字《Cultural Heritage》文化遺產,實在是一次精采的全民教育活動。習慣被稱為沙漠的香港,身邊的文化遺產是否要由一個外來的旅人提醒,我們才有所領悟?
Michael在香港原來住了十六年了,將於六月底移居歐洲,這個可能是他離開前的最後展覽。

20080619

訪問陳贊雲(7)


《極靜》Bonn, Germany 80x80 cm 1979

陳:幾年前我到德國的波恩(Bonn)探訪母親,她鄰居正是波恩交響樂團的歌詠團成員,想跟她打聽附近可以購買二手唱片的店舖,她說波恩已經沒有了,如果你喜歡的話,就把我的黑膠唱片都拿走吧。我一看,my god,DGG的大花版,我很不好意思的選了十多片,有 Wilhelm Kempff 彈的Beethoven sonata及concerto、Herbert Von Karayan的New world symphony,Mozart等等全部大花版的。
劉: 可以提供一些個人喜歡的唱片選擇嗎?
陳:曾經在台灣的音響雜誌寫過十張非買不可的唱片,有一半是爵士、其餘是World music。我把記得的說說吧:
1) Astor Piazzolla 是南美州阿根廷Tango之父,最近有唱片公司輯有共三張 masterpiece,最近我在香港仍然找到。近年Yo Yo Ma、Gidon Kremer 或 Al Di Meola 也演奏他的作品出版唱片,但最好的還是聽他自已演奏自已的樂曲,其實他不止是探戈舞曲,他是beyond dance music。
2) 巴西的Baden Powell,一個自學的結他琴手,很多唱片都是精采。因為我曾經在美國讀書,大部分時間都受到美國文化的洗腦,有感於此,眼界應該對世界更為開闊,現在對所謂的World music更感興趣。其實世界很多音樂很可貴,只是美國文化獨大把很多好的東西蓋著或壓了下去。
4) Joni Mitchell 的Blue ( http://phobos.apple.com/WebObjects/MZStore.woa/wa/viewAlbum?id=1586362&s=143441 ),這是我的 all time favorites。她剛和男友分手之後,有感而發而錄製,是這類音樂高峰之代表。

爵士類我選的是:
5) Keith Jarrett ,很多人會選 The Koln Concert (http://phobos.apple.com/WebObjects/MZStore.woa/wa/viewAlbum?id=91429152&s=143441),不過我更喜歡是Solo Concerts ( http://phobos.apple.com/WebObjects/MZStore.woa/wa/viewAlbum?id=58134878&s=143441 ),最初出版是三張Lp (黑膠),後來CD是二片的,那是比Koln Concert 大約早年多前錄的。演奏的形式和錄音都是非常特別;我相信他是到達演奏的環境中,隨著自已的感應,即興的發揮演奏。另外他At The Blue Note (http://phobos.apple.com/WebObjects/MZStore.woa/wa/viewAlbum?id=91418259&s=143441)一套六張的CD也非常好。
 6) John Coltrane的 Giant Steps (http://phobos.apple.com/WebObjects/MZStore.woa/wa/viewAlbum?id=217472353&s=143441) ,如果從Miles Davis時期的樂團時期開始聽,會比較容易明白和看到他的發展。例如Relaxin、Workin、Steamin等,這幾張都有John Coltrane,很Classic、很容易欣賞;但他的個人風格開始跳出,跟Miles Davis漸不協調。到 Giant Steps的時候是另一高峰,所謂的Sheet of sound,密密麻麻的聲音織出一片音符,很厲害、是Modal jazz的一個極高點。很多人認為第一張的Modal是 Miles Davis的Kind of Blue,那是Chord progression,是經過和弦慢慢去 improvise出來。
7) 鋼琴家Uri Caine 的The Goldberg Variations (http://www.winterandwinter.com/index.php?id=145),他根據巴赫的 Goldberg Variations作選段、再加上Hip Hop、電子,古典、爵士等等,天花龍鳳,玩得真勁。唱片公司是Winter & Winter。當然如果你下月再要我選一次,可能我又有完全的不同選擇!我覺得音樂的選擇很多時都是跟心情,如果你那天心情浮燥,你沒可能聽John Coltrane。但有時又不想純粹的柔和,有點渾身沒勁。

還有古典音樂:
陳:最近朋友送我一片Scarlatti的piano sonatas的CD,演繹得非常出色,唱片來自歐洲的Simax。鋼琴家名叫Sveinung Bjelland。(http://www.simax.no/artikkel.php?id=1156)
陳:談起莫扎特(Mozart),最近DG出版了鋼琴家Friedrich Gulda的 Mozart piano sonatas,故事說來很離奇,他在自已的Studio錄了音,但母帶竟然在DGG唱片公司遺失了,剩下只有十盒卡式錄音帶,Gulda在2000年已經過身,後來給錄音師發現這些錄音帶,驚為天人,過程實在傳奇。分第一集3CD及第二集2CD出版( http://www2.deutschegrammophon.com/special/?ID=gulda-mozart ),我全都聽過一次,一流。

跟陳贊雲談了差不多兩個多小時,不知道讀者會否嫌過長。正如一開始的時候說過,因為是網頁,不特別理會篇幅的長度;由攝影談到唱片,仍然有很多可以談下去。聽Michael坦白的吐露攝影的工作方式,和深厚的音樂心得,實在是欲罷不能,每每都很貪心的希望聽他說下去。

訪問陳贊雲(6)


《極靜》Munich, Germany 80x80 cm 1984

劉:現在購買傳統的攝影用品其實已經很不容易了。
陳:我用的是Ilford的照相紙和沖曬藥水,這幾年經過重組,加上美國的Kodak亦取消生產大部分的黑白產品,很多仍然堅持黑白沖印的是的用家,唯有改用Ilford。相信Ilford可以暫時維持。當然生產量少,價錢當然貴了,不過可以買總好過買不到。我個人仍然非常迷戀傳統的類比攝影。如果菲林底片仍然可以買到的話,我的底線是繼續拍攝菲林,然後用掃描器將底片數位化再放大成為照片。
劉:繼寶麗來,菲林及相機相繼宣告停產,令我想起廿年前CD取代黑膠唱片的情況;那時人人以新科技CD為尚,趕快的把家中黑膠唱片全部清掉。估不到的是2008年的現在,黑膠唱片好像又重新再來,挾著的是音樂的本源和好聲音的保證。
陳:我在台北經營黑膠唱片的朋友,他每月從歐美國家入口約二萬多片二手黑膠唱片,很多年青人也開始用聽黑膠。
劉:我在2000以後再購回黑膠唱盤,開始的時候很擔心買不到唱片,不過原來似乎愈來愈盛行。現在才知道,在歐美的樂壇,某些非常著名的樂手或樂隊是從來沒有停止過出黑膠唱片的。另外,如果你是喜歡爵士樂,不聽黑膠會是很可惜的事情。
陳:有很多黑膠唱片其實沒有再版CD,所以我兩個種類都擁有。你在甚麼地方購買唱片?鴨寮街?
劉:主要是Ebay,近年香港也開始容易買到。鴨寮街其實在很多年以前已經給搜刮乾淨了,現在可能零星的找到香港的流行唱片吧!
劉:CD跟黑膠的聲音就是很不一樣。
陳:如果CD真的可以取代黑膠的話,黑膠早就應該完全消失。
劉:跟黑膠比較,原來很多東西在CD都聽不到!開始的時候,買了Rega的P25唱盤,後來改換了英國的Roksan Xerxes X。買的時候拿它跟Linn LP12比較,聞說Xerxes比較容易調較,較適合初學者。
陳:我用的就是Linn LP12,一點也不難調較,上次調較好像是幾年前了。
劉:音響系統全部用上Audio Note,300B的西電管,Audio Note的Phone Amp和喇叭。
陳:我也曾用過一個Audio Note的純銀唱頭放大器,但嫌它的hum噪音頗大,所以放棄了。現在用的是英國的EAR 834P(http://www.ear-yoshino.com/news/news.asp?ID=98),用兩支管,MM及MC都可以使用,聲音非常好。
劉:你用的是MC唱頭?
陳:我用的是Ortofon MC Jubilee (http://www.ortofon.com/index.html),是它75周年紀念出品,紅色的外殼。
陳:在台北的家裡,很多時我會給朋友比較CD和黑膠唱片的同一版本,從來都沒有朋友聽後會喜歡CD!其實我用的Wadia CD (http://www.wadia.com) 機已經是很不錯的機型。雖然黑膠出來很多雜聲和刮花痕跡的噪音,但卻沒有人介意,音樂感完全把它蓋過。
劉:現在很多以數碼錄音的唱片也出版黑膠,即是DDA (數碼錄音、數碼編錄、類比播放)。縱然只是最後的類比播放,聲音都好像較自然。

訪問陳贊雲(5)

《極靜》Liu Xiao Dong's Dalmation, Beijing, China 19x47.5 cm 2001

《極靜》Motorcycles, Taipei, Taiwan 20x47.5cm 2001

劉:《極靜》書中,全部都是四方形的照片,唯一例外是中央對頁的一對扁長照片?
陳:這兩張是Hasselblad的X-pan拍攝的,它是用135底片,但面積是它的兩倍,
有點像Horseman相機的135版本。我用了這機一年多,發覺它未達到我的(解像度)需求,後來把它賣掉了。跟著就買了Horseman。X-pan其實是很用的相機、方便輕巧,很適宜旅行使用,有三個鏡頭選擇,可惜已停止生產;不過生產數量好像不多,現存的都升值了。
劉:很多攝影師因應慣用的不同相機,片幅比例構圖等等形成一種習慣、一種紀律,甚或一種包伏,你好像很灑脫,輯錄《極靜》組相,沒有此限制?
陳:不算是包伏,我喜歡輕巧方便, 盡量嘗試新工具拍攝。好像這張拍攝的是畫家劉小東的斑點狗,構圖時依然放牠於正中央,當然可以利用Hasselblad拍相似的東西;但這照片左右的大片空間,狗在中央有點孤孤伶的感覺,北京的片片白雪落在深色的草地上,跟在狗的身上黑色的斑點,很多有趣的東西同時發生。
陳:我問劉小東:這狗在零下的北京氣溫會否太凍了吧?他說不怕,它很活躍、就是喜歡跑來跑去的活動。我想如果牠不走動著,豈不凍僵,哈哈!
陳:另外一張在台北,就是利用很闊的視角拍停在路旁的電單車,它們的倒視鏡剛反映著天空白色的雲,那天比較暗晦,很自然的成為此畫面,沒有photoshop的改動,放出來就是這樣子。我不大相信有包伏。我其實像很多攝影師一樣,喜歡嘗試不同的相機,見識每個相機不同的可塑性;最重要是選適合自己的工具,而不是受制於它。
劉:攝影集的文字提到你在台北四處張羅黑房器材?
陳:大約八年前我開始張羅黑房器材,《永恆的召喚》內所有的照片都是在我的黑房做出來的;那時候其實已經流行數碼相機,很多台灣的攝影器材店都不賣黑房器材的設備了,都是賣多年前剩下的存貨,例如16x20吋黑白相紙用的洗水器(Print washer),想買英國的Nova ( http://www.novadarkroom.com/product/150/Washmaster_Eco_Fine_Art_Print_Washers.html ) ,只剩下20x24吋,覺得太大,唯有自己設計,找製作塑膠的師父代為製造,效果是出奇的好。每個器材都會遇到不同的困難,有在ebay買的、有聯絡日本或德國的公司訂購的,花了一年時間才能整合一個黑房。
陳:放大機一直想買回在美國時用的Omega D-2 ( http://www.khbphotografix.com/omega/index.html ),台灣的售價很貴。後來在二手店找到Fujimoto 4x5 放大機,2萬多台幣,而且幾乎是全新的,原來上手是廣告公司用作描摹圖畫用的。最喜歡的是它的光箱是Diffuser (柔光式)和Condenser (聚光式)的混合型,用後感覺它真是最好的設計!
劉:既然你從來不抗拒新科技,為甚麼現在仍然眷戀曬Silver print (黑白銀鹽像紙)?
陳:主要是現在的數碼相機的解像度未及我的120菲林相機,某部分高級型號售價亦非常高昂。10:00
劉:如果數碼相機真的從解像度到價錢都已達你的要求,那你會否放棄黑白銀鹽照片?
陳:黑白銀鹽照片是可以維持極久,高解像度、微粉分佈感覺自然,不像數碼照片過度放大後出現的馬賽克(mosaic)。在台灣做很多數碼照片的攝影師朋友對我說,數碼照片的灰階分佈似乎亦未能平均如銀鹽照片;到某一色階它就會變成死平。
劉:在《極靜》的展覽前,有沒有考慮選擇採用Lamda print還是Inkjet print?
陳:我先用Inkjet印11x14作樣本;其實以此呎吋效果已經可以,但我沒有嘗試把照片用Inkjet放大至最後展覽的呎吋。老實說:我看不出採用Lamda 出來的照片是經過數碼的程序。唯一可惜的就是褪色的問題;曾經想過可否對購買我的Lamda print的朋友,如果照片在廿年後變色,我絕對會想再印曬另外一張給他。
劉:為甚麼不如購買你的inkjet print (噴墨照片)?
陳:但當然要肯定現在的噴墨照片是否比Lamda 更耐存。


訪問陳贊雲(4)


《極靜》World trade Center, Seoul, Korea 39x36.5 cm 2003

劉:《極靜》跟《永恆的召喚》比較,拍攝方法似乎更個人,更微觀,選擇完全不同。
陳:或者我應該說說《永恆的召喚》:在美國修讀藝術的時候,對建築興趣亦非常大;宗教方面則從小領洗,中學幾乎每日望彌撒,所以宗教的很多問題,我們人是從何而來,到底有沒有神、誰創造宇宙、宇宙有沒有開頭和完結,十多歲的時候已經開始思考。在《永恆的召喚》時,可說是所有的思考集合在一起;心態上跟《極靜》不一樣。 在《永恆的召喚》心態更覺得謙卑,像是個朝聖者的心,到世界各地找尋宗教的某種特色和問題的解釋。為甚麼世界各地的人類,突然會有不同的宗教出現,理解人在宇宙中的位置。每個國家民族文化,都有其特別的宗教,自己亦絕不會判論各種宗教的對和錯。既然宗教差不多是全人類的普通存在,我就是想找尋那共通點,而不是他們的差異。我覺得如果一個人到一個佛寺、或者天主教的大教堂、然後再到中東的清真寺;如果他是帶著開放的心靈,相信他也能領略宗教的情結。所以我就利用接近紀錄性攝影的方法去紀錄世界的宗教建築。建築攝影其實是一門特別的學問,例如照片兩旁的直線總是要保持垂直和平行,利用4x5 view camera及鏡軸移位等方法,減少失真和變形;我其實也盡量維持及尊重這種傳統。當然不光只是建築,宗教上神聖的氛圍也是拍攝的主體。神聖的氛圍可遇不可求,有些特別新的宗教建築,我明顯感覺得較少。到過建成千多年的清真寺,宗教氣氛真是非常濃厚!所以這個展覽我要忠於宗教本身的氛圍、我要忠於建築攝影、最後亦要忠於自己。我不想純粹是建築攝影,不然我和別人的建築攝影差別不大。每人拿著view camera都可拍攝,何況我的攝影機沒有4x5 view camera的解像度;我要有些東西是屬於我自己的。話說回頭,如果我拿的是4x5 view camera,有很多東西我可能拍不到。
劉:為甚麼?
陳:我不喜歡用三腳架。我是用ASA400的負片、確保照片有足夠的景深和避免手震。我利用Hasselblad相機去遷就和減少變形。
劉:用Arch body 還是Flex body?
陳:我只是利用Hasselblad保持畫面水平,有時這方法可能拍下太大地面的面積,在放曬時候裁去便可,畫面由四方變成長方型而已。我不會覺得因為我是用Hasselblad,所以要完全把四方畫面保持,甚或連菲林框都放給你看。
劉:既然喜歡最大的靈活性,為甚麼不用135相機?
陳:但135相機的解像度未能達到我的要求。
劉:這算否是中間取捨的平衡?
陳:可以這樣說。但《永恆的召喚》中的部分作品,2:1面幅較為狹長的比例,是用日本的Horseman相機拍的,菲林是6x12 cm,比Hasselblad大一倍;屬於全景(Panarama)拍攝用。鏡頭基本是4x5機的標準,Rodenstock替他們設計,鏡頭加上可以調焦距的裝置,不須配上黑皮風箱(Bellows),可以用磨砂對焦屏對焦。這相機的兩個機身都已購下、較複雜的型號可以作少許的鏡軸升移,配備了三支鏡頭。利用鏡頭的呎標調焦,不需使用磨砂對焦屏,很多時都可以手持拍攝。

20080618

訪問陳贊雲(3)


《極靜》Koryuji Temple, Arashiyama, Japan 39.5x37 cm 2006

劉:很多人都喜歡在攝影字眼加上不同的標籤,你的攝影集《極靜》,會否有人稱作旅遊攝影?
陳:之前說到「處女的眼睛的」概念:自己在日常作息的城市難有創作的意念,外遊別國卻創意無限。要創作唯有多去旅行,但我的並不是旅遊攝影。普通的旅行攝影如拍巴黎鐵塔、紐約自由神像,對我來說完全沒半點興趣。每個人都熟悉的地標不用我來添加多張Postcard。我選擇拍下令我心動的東西,影像貯存在我的菲林時,可以表現我某種當下的心態,可能也是屬於某種廣義的documentary(紀錄攝影)。
陳:攝影集中文名字《極靜》,但英文是Fixation;兩個其實不是相同意思的。我先想到是Fixation,中文是極傷腦筋,想到的是「 凝視」,但實在用得太多了。小時候還沒有知道甚麼是冥想打坐,但自己獨處時卻慣常定神的向前遙望,白日常夢。Fixation其實跟這展覽有很大關係:為甚麼我在旅途時會注意到這些而忘掉那些,為甚麼我不拍景點如巴黎鐵塔,因為某些景點其實已被某種意議象徵加註其上。其實我沒有到過巴黎鐵塔,萬一我真的行近它,從下面向上望,發覺有某一個角度、或者有一抹陽光、我有一剎那別樣的感動,或者我真的會把它拍下。去到陌生的城市,我總會拿著相機四處的逛。上次拍攝宗教建築《永恆的召喚》時,我同時亦會注意其他的可能性,例如其中在我拍攝香港志蓮靜苑的建築時,拍下荷花池的龍頭噴泉,這照片原本是用於《永恆的召喚》的系列,但幾經思量,放在《極靜》系列內會更適合。因為我看到的不是建築,我感興趣的原因是整個氛圍, 水噴出來的剎那和正中央的一朶適時盛開的蓮花,花和龍頭連成一中軸,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重要的moment(時刻),我就把這些都拍下來。
陳: 為甚麼叫「極靜」;想了很多如「 凝視」、「 內觀」之類 都完全不想用,後來跟朋友談「寂靜」好像不錯,非常安靜,似乎都可以代表照片的精華;當我凝視一樣東西,附近的時間聲音好像都像消失了一樣。他進入了我內心的一個特定的空間。朋友提議不如用「極靜」,「寂靜」「極靜」國語發音是相同的,極之寂靜。
劉:看來你有做冥想?
陳:在十多年前朋友介紹一個佛教緬甸式的方法打坐 Vipassanā (http:/en.wikipedia.org/wiki/Vipassanā) ,是用呼吸帶入至冥想的境界,前半小時是很快的呼吸,劇烈的呼吸是用來把日常煩惱雜念雜訊雜音完全拋低,跟著才進入安靜的空間打坐冥想。但最近實在懶,除非是幾個朋友一起打坐,否則總坐不了十五分鐘。話雖如此,打坐十五分鐘也比沒打坐好,從前打下基礎,現在可能較容易進入境界,在家我會坐在西藏帶回來的打坐地氈,是從前西藏喇嘛用的,大約一米乘一米的四方地氈,邊旁有很高的毛毛,用來阻隔吹來的寒風。
劉:你可以作lotus的盤坐?
陳:到現在為止我只能做到單盤,雙盤很難。
劉:剛才說到的工作方法,好奇的發現原來你可以同時進行著不同主題的拍攝;即是說:在拍《永恆的召喚》系列時,如果有另外的發現,同時亦會開展不同的主題領域?對我自己來說,這是很難做到的。
陳:你比我專注, 專注其實是好的。但在我自己的創作過程,跟Fixation系列較接近。《永恆的召喚》會是由拍攝主體作出發,較為具象和容易觸摸,而亦較紀錄性。相對是一個支線的系列。《極靜》的第一張照片,是在日本嵐山廣隆寺拍的,原本也就是為《永恆的召喚》拍攝,展覽一早在05年在不同的地方開展,這張是06年十一月才拍下。這個佛寺的建築群中,其中有片粉白的牆、牆上的窗花可能是唐朝的式樣,相片特別的地方是窗周圍的境象,茂密的樹和樹影,樹影樹蔭濃鬱蔥密,我等候陽光流動,足足讓我拍了個多小時。拍的時候也預期應該會是好的照片。照片最後都沒收入《永恆的召喚》。這樣選擇和工作方法於我來說,其實也沒有太大衝突。

訪問陳贊雲(2)


《極靜》Nam June Paik's VideoTree, Seoul, Korea 38x37.5 cm 2003

劉:那麼這輯作品的拍攝,可能橫跨差不多三十年?那你是否覺得自己在拍攝時都能夠保持那種一致性?,
陳:有些朋友可能覺得我不夠上進,一直保持一個「舊」的方式拍攝,當然這是見仁見智的。
劉:你會否同意這說法?
陳:我可能一直對攝影作品的思考邏輯都是modernist,所謂「現代攝影」的方法,不同於後現代。覺得 form follows function,我寧可拍攝的方式是記載的形式,而不是虛幻出來的。好像現在很多後現代攝影師,搭好佈景、請來模特兒或演員模擬角色,從而將攝影師的內心意念表達出來。但我寧可利用攝影的documentary(記錄)特性去呈現自己的觀點。但我本身並不特別喜歡作純社會性記錄的東西,好像Time magazine(時代周刊)的那些圖片。而是通過自己的想法,利用攝影記錄的特性、對外界的環境、人物作直接呈現和創作。
劉:那你是否要保持著這一種貫徹?
陳:如果我是個modernist,我應該是忠於自己。當然人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,思想亦隨著改變。但我相信變化並不會太大,人成長到的十多歲的年齡,很多時都性格都已經定了下來。如果一個人的性格變化不大的話,那他的藝術取向亦應變化不多。當然另外想到的例子是Piccaso,他十多歲時的作品,描繪得極寫實像真,媲美拉菲爾、文藝復興時更寫實,但後來他發現自己花了一生的光陰去追求繪畫得像小孩子一樣 ,他說的其實是回歸至自己的內心;當中經過時間環境的改變,Blue period、Pink period到立體主議。他一直在變,但個中的變化可以找出一條思路。但當然我自己本身也在變,我從前是拍很多彩色照片,在美國讀攝影的時期,攝影逐漸走近彩色的部份。攝影名家如William Eggleston (http://www.egglestontrust.com)、Stephen Shore (http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Stephen_Shore)、Joel Sternfeld (http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Joel_Sternfeld ),他們早在七十年代初已利用彩色攝影、大片幅相機去呈現這個世界。我在美國讀攝影的時期都深受他們的影響,利用Hasselblad相機和彩色菲林拍攝了大量的彩色照片;但到了台灣以後,很多從前拍下的彩色照片都變了顏色。就算作適當的貯存,顏色仍然會不能保存。Cibachrome 和Dye Transfer就比較穩固,我有幾張當年製作的 Cibachrome, 經過這麼多年至今確實沒變,真犀利!
劉: 當時Cibachrome好像宣稱可以存放超過100年。
陳: 看到當年自己親手印曬的照片完全變了顏色,實在非常心痛。因為這個理由,我重回黑色攝影,希望照片可以存放時間耐久些,我不是奢望它可以到永恆;一、二百年都可以了!彩色照片放三十年就已經非常困難了!
劉: 現在的
Inkjet print你可能會考慮?
陳:May Be(可能)。
劉:就是因為貯藏的原因,你現在傾向選擇黑白菲林?
陳:是。

訪問陳贊雲(1)

《極靜》Carbondale, Illinois, USA 80x80 cm 1978

認識陳贊雲(Michael Chen)好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,那時在香港的攝影雜誌看到過他的作品,現在雖然未能完全記得畫面,但那時作品的沖擊和啟蒙的作用,仍然清晰。記得那年代的香港藝術中心,不時都舉辦很多國際級的攝影展覽,我一直認為是他作畫廊總監的功勞。最近幾年他偶然回香港,辦攝影展覽,出版攝影集;知道他又重提相機。這次他帶來〈極靜〉的攝影集,就想不如跟他做個訪問。因為既然是放在網上,基本上沒有篇幅的限制。反而隨意地談得很多,有些是攝影師很個人的一些意念或技術的取捨,也毫無保留作坦誠的分享,實在感到非常難得。

劉:繼2005年在香港展出的〈永恆的召喚〉攝影展覽後,最近整集了名為〈極靜〉的攝影集,可否跟我們說說?
陳:我拍照喜歡以project(計劃)進行,同時期亦可能有幾個不同的計劃同期進行;〈永恆的召喚〉是我一個持續進行的攝影計劃,已經拍了很多的照片。這〈極靜〉攝影集的照片其實不能算是全新的作品,你看到內裡很多的彩色照片,有些可能是十至三十年前用彩色負片拍的!那時的作品喜歡將主題放在正中的地方,有點像西藏的唐卡畫,非常平穩非常安靜。曾經有一次名為「處女的眼睛」在澳門的賈梅士博物館作展覽,那是跟王和璧一起的雙人展。所謂的處女的眼睛(virgin eyes),當人看到新的事物時,他的印象會特別深、感受特別強;很多時我們離開了熟悉的生活環境,才較容易達到這樣的感應。我到外地旅行時,到了一個新的陌生地方,看事物的方法跟平常確實有點不同。我在台北生活,每天如常的上班下班,感覺眼前看到的東西其實感覺麻木,看到只是東西的存在,其實沒有真正的看到。面對一個陌生的國度,覺得任何時刻都看得清晰敏銳。我曾經利用這題目做過兩次展覽。在我同時做〈永恆的召喚〉攝影計劃時,我亦有用這種觀察的方法,拍攝時作另外的一種專注的觀看。這次〈極靜〉的攝影輯錄,雖然把彩色和黑白照片放在一起,但感覺上是同一個系列的,攝影時間是不同,但工作方式、構圖都是非常接近的;內裡的彩色照片反為較舊,黑色照片多為近年所拍攝。第一次展出是在台灣,其實台灣的朋友反而沒有看過我早前時期的攝影作品。

陳贊雲《極靜》攝影集


陳贊雲《極靜》攝影集的封面,只有壓凸的「極靜」和「FIXATION」字體放在書的正中。

陳贊雲攝影展—極靜


陳贊雲攝影展—極靜
台北雅逸藝術中心
2008年4月4日~4月27日